白石遠從白露說話的語氣中聽出一些端倪來,眉梢微微上挑:“怎麼,出事了?”
“嗨,能出什麼大事,還不是老一樣,一顆老鼠屎想攪壞一鍋粥,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白露生性高傲,脾氣和白石遠一模一樣,從不把人放在眼裡,因爲有白老爺子鋪路,這一路雖說走得順風順水,卻也得罪了不少人。
政界不同於商界,前者甚至比後者更復雜更恐怖,白石遠不便多說,但隱隱猜到了什麼:“二姐的意思是,有人想整我們?”
“我呸。”白露不屑一顧地啐了一口,冷笑道,“就算是想整,也得看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能整倒我們白家。”
白露和白石遠一樣都是好強的人,出了事兒向來都是報喜不報憂的,白石遠瞭解二姐的脾氣,知道二姐那邊肯定是出了什麼問題,不然時間還早,她不可能這麼早就離開京都回家等着過年。
往年哪一年白露不是忙到大年三十那天才倉促地趕回來吃個年夜飯,接着就連夜坐飛機再飛回去的?
樹大招風,這個道理白家人都懂,白老爺子雖然如今已經退居二線,但關係和人脈都還在這兒,暫時有白老爺坐鎮,沒有人敢胡來。
又閒聊了幾句家常,白露看時間不早,還要趕着回去,於是起身告別,白石遠送她到公司樓下,噴泉前面停着一輛車牌號四個零的紅旗轎車,司機是跟了白露十多年的老司機,也認識白石遠,見了面熟絡地打招呼。
“別送了,外面怪冷的,你快點進去,記得早回來幾天就行了,我一個人在家無聊,你回來正好湊夠一桌麻將。”白露衝車窗外的人揮揮手。
“路上小心。”
車子即將發動的時候,白露一揮手,白石遠立馬心領神會地把耳朵湊上去。
“今時不同往日,今後行事你小心點,能低調就低調,別讓人抓住什麼把柄,到時候,姐想保你都保不住。”白露壓低了聲音,悄悄地在白石遠耳邊說道。
白石遠點了點頭,從容如水的笑容讓人安心:“你就把心放肚子裡,我有分寸。”
送走了白露,白石遠的腦子裡一直在想這回事,全國人都知道等過完年,來年開春三四月份左右將舉行四年一度的大會。
政界的事兒,白石遠不方便多問,他承認自己這些年的確有利用家裡的職務之便做了不少對白氏有利的貢獻,但他大部分財產都是乾乾淨淨沒有牽連的。
這話只有當事人自己心裡清楚,說出去誰信呢,一旦白家真的出事,白氏集團也勢必會受到連累,將會是白石遠有史以來面臨的最大的危機。
一切都要等到大會召開之後,才能最終確定。
只要這段時間裡,白家安分守己不做出格的事兒,白老爺子能平安無恙地度過大會期間,白家就能度過難關,如果發生意外,白露和白石遠這些年結下的仇人必定會一擁而上……到時候的後果,就不是白石遠所能預料的了……
最近網絡上和民間到處都流傳着一句話——有懂玄學的人坐觀天象,風起雲涌,預兆着接下來會有了不得的大事發生,平靜了這麼多年的白家,要變天了……
展心儀不懂這句要變天了背後隱藏着什麼深意,她對政治一竅不通,只知道最近白石遠的心情都不怎麼好,展心儀每次問他發生什麼了,都會被他用一句沒什麼給搪塞回來。
時間久了,展心儀自己覺得無趣,也就不再多問。她何苦爲難自己給別人添堵,反正對白石遠來說,自己不過是個外人罷了,外人,是沒有資格管別人家事的。
年關將近,外面過年的氣氛越來越濃厚,空氣中到處洋溢着喜氣洋洋,大街上馬路兩旁,有許多商家已經掛起了燈籠貼好了對聯,前幾天下了一場大雪,滿世界的雪白紛飛,映着喜慶的大紅色煞是好看。
可惜橙橙的眼睛看不見,展心儀跟方媽一起辦年貨的時候都要帶上橙橙,讓她近距離地感受過年的氣氛。
這天買完東西從超市出來,正好碰上靳揚開車路過,展心儀抱着橙橙上了車,興沖沖地敞開袋子向白石遠展示裡面的東西。
全都是過年需要用到的,年後有段時間物價會飛漲,提前備好了就不用出來買了。展心儀提前買了很多吃的用的,雞鴨魚肉,零食瓜果應有盡有,數着自己買來的東西,頗有些成就感,記得以前過年留給她最深刻的印象,大概就是年關將至的時候陪媽媽去擁擠的超市裡置辦年貨了。
白石遠心不在焉地聽着展心儀興奮不已地在耳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也不知聽沒聽進去,不管展心儀說什麼,他都點頭說好,心思卻早飛到了遠在千里之外的京都。
嗡嗡嗡——原本安靜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是一條未讀短信。
白石遠本沒有讀短信的習慣,除了會回覆展心儀的短信之外,其他人的他幾乎連看都不會看。
正是因爲清楚他的習慣,很少有人用短信和白石遠聯繫,他的收件箱裡除了展心儀短信之外,剩下的都是些做廣告的垃圾短信,攢到一堆之後再一起刪除。
無意識地瞟了眼手機亮起來的屏幕,視線卻被屏幕正中央的發件人兩個字吸引,偏過頭看了看一旁的展心儀,還沉浸在興奮之中,嘰嘰喳喳地念叨着自己今天都買了什麼,沒有注意到白石遠手機上有短信。
“我想見你,你能來一趟嗎?拜託,就算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如果不是收件人上清清楚楚寫着大名,白石遠不會覺得這種用哀求的語氣說出口的話會是來自張茜的。
記憶裡,她好像還沒有因爲過什麼事情低聲下氣的來懇求自己。
白石遠選擇忽視這條短信,當做沒有看見,拉進了回收箱裡,他一向如此,對自己狠,對別人更狠,對於自己不感興趣的人或事物,快刀斬亂麻,絕不會拖拖拉拉藕斷絲連。
即使對方是跟了他多年的下屬。
張茜就知道按照白石遠的脾氣,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拒絕自己,或者就當沒有看見直接不理會她,等了一會兒沒收到回覆,張茜就知道一定是自己的猜測應驗了,不甘心的她又發了一條短信過去。
“如果你不來,可能會再也見不到我了。”
這算是威脅嗎?張茜猶豫了很久要不要發過去,最後一咬牙一狠心,按下了發送鍵。
白石遠一向最痛恨被人威脅,不知道他看到這條短信之後,會有什麼反應。
度過了漫長的忐忑不安的等待之後,張茜意外地收到了白石遠的回覆:“在哪兒?”
張茜開心地尖叫起來,他沒有拒絕,說明在他的心裡還是有她的!
張茜立馬輸入自己家的地址,發給了白石遠,白石遠會回覆自己的短信,張茜簡直受寵若驚,但一想到也許可能是因爲他身邊有展心儀在,不方便打電話才發短信的,低沉的情緒又怎麼都高漲不起來了。
半個小時之後,張茜家門口響起敲門聲。
坐在地上的人聽到敲門聲,興奮地跳了起來,衝過去開門,大腿撞到了沙發的一腳,被撞出了青紫色的淤血,鑽心地疼。
“白、白總。”張茜一邊揉着被撞疼的地方,一邊拉開大門。
門外,清冷的月光鋪天蓋地傾灑,白石遠立在門前,面無表情,他眸子如濃稠的墨塊,眉如刀裁,臉若刀刻,英俊帥氣的臉龐讓張茜捨不得移開視線。
“你打算讓客人一直站在門外?”白石遠微微歪着腦袋,視線便穿過張茜的頭頂,進到了屋子裡面。
“快請進,我、我沒想到您會這麼快。”張茜忙閃身將門大敞開。
剛纔她開門的時候,只露出腦袋來,身子都躲在門後,白石遠看不清楚,這會兒門拉開了,張茜和他之間沒了隔閡,他纔看清楚眼前的人,不由暗暗地感到詫異。
才幾天不見的功夫,張茜卻像換了個人似的,她變得很瘦很瘦,比之前足足瘦了十多斤不止,一個星期不到的時間,瘦了十幾斤,什麼樣子可想而知。
張茜本來就不算胖,一瘦下來,直接成了皮包骨頭,臉上畫着濃妝,粉面慘白,身上穿着白色紗裙一樣的睡衣,半夜出現在街頭,準會嚇死不少人。
“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張茜心虛地低着頭,躲開白石遠逼問的目光,支支吾吾道:“呃,不說這些了,等以後有時間了,我再慢慢講給你。”
“所以,你叫我來是爲了……”白石遠故意拖長尾音,給張茜一個緩衝的時間。
“我,我……”張茜連我了好幾聲,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猛地擡起頭,枯瘦的臉頰上,雙眸深深地陷下去,眼窩下的黑眼圈,擦了幾層粉底都遮蓋不住,“我沒事,只是突然很想見見你。”
“那爲什麼不來公司?”白石遠高高在上的姿態,儼然像上司在和下屬講話。
張茜的身子抖了一下,眼底哀切之意越濃:“我可能,以後都不會去工作了。”
“你要辭職?”既在想象之中,卻也是意料之外,白石遠略爲驚訝地挑了挑俊眉,“就算你想辭職,也要先寫辭職報告遞交人事部,按照公司的規定來,而不是就這樣一走了之,剩下一堆爛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