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芹和沛珊陸續傳入宮的消息都很正常,並沒有任何異樣的事。但也或許她們都不知道流素真正想查的是什麼,所以才找不到有用的線索。
苦於這種事卻不能對她們言明,這兩人雖然都受制於流素,不敢有絲毫怠慢,但並不代表她們私底下不會將這些消息傳遞給別人,畢竟她們都不是可靠的人。
采芹在納蘭府過得並不如意,揆敘和悅羅本來是兩情相悅而成婚的,突兀地多了這麼個人,悅羅固然醋意翻天,揆敘也不見得喜歡她。本來就樣貌平平,出宮時年紀也不算小,況且明知是流素硬塞給他的這麼個貨色,擺明了是報復他當年設計擺佈令她入宮,他心知肚明,卻不敢反抗,表面上對采芹還得溫情相待,骨子裡其實半點興趣也沒有。
好在采芹並不是要求太多的人,能有今日富貴也算滿足,且她性子也算溫順,嫁入府後倒也沒有興風作浪,只是並不得寵而已。
沛珊卻恰恰相反,她骨子裡本就是善媚之人,模樣又長得着實不錯,加上辛芷從旁相助,入府後很快便搏得了阿靈阿的歡心。
官氏不擅機心,性情又潑辣驕縱,入府後本來就上上下下皆對她不喜,只仗着姿容出衆得阿靈阿寵愛。但如今已過了幾年,新鮮感也淡了,再怎麼也熬不過喜新厭舊這自然法則。況且她到底是官家小姐,怎拉得下臉來如沛珊一般狐媚惑人,風情上便欠缺了幾分。
沛珊雖處處留心官氏和金佳氏,但到底得來的都是些勾心鬥角的無用信息,況且事隔經年,再從這些去推查往日痕跡,着實困難。
康熙三十三年萬壽節,普天同慶,連民間都燈樓歌臺無數,紫禁城中自然更是華彩錦繡,笙歌曼舞,金碧交映。
皇帝壽誕十年一大慶,今年正是大賀之年,格外隆重。
萬壽節三天不上朝,朝臣百官攜命婦入宮賀壽,戲曲歌舞連臺相慶,連夜間也如白晝一般喜慶熱鬧。
壽誕當日與覺羅氏和雯月閒話一陣,收了沈宛一封信,言明當年她的使喚婢女與宅內家僕都在幾年內陸續暴斃,再也查不着究竟。
殺人滅口如此徹底,流素也不禁心寒。
跟着見了阿靈阿府中女眷,聽聞官氏也隨他入了宮,只是命婦諸多,難以辯識她去了何處,只與辛芷和沛珊說了一陣子話。
辛芷如今光彩照人,比起之前入宮時黯淡氣色不可同日而語,果然回去後依着流素所授的法子每日變着花樣妝扮自己,又善加保養,從神情上已大爲不同。雖她說阿靈阿對她尚不如新婚之時,但已不復冷淡情狀,在她改變策略曲線攻勢之下,態度大爲轉變,至少看來是相敬如賓,對她禮待有加了。
這恐怕還得歸功於沛珊的枕頭風。
沛珊入府後生了個女兒,雖不是男丁,但阿靈阿似乎也很高興,對她寵愛一如往日。
流素打量她一下,見她一身雍容華貴,比從前少了幾分唯唯諾諾的奴才嘴臉,果然蛻變得越發明媚鮮妍,連從前那三分輕佻也收拾得不見痕跡,無怪能得阿靈阿如此歡心。
兩人私底下說了一陣,沛珊提起官氏和金佳氏被她與辛芷聯手壓制,不勝得意。官氏入府多年並無子息,這一點還不如沛珊,難怪地位節節下滑。
流素忽然問了句:“你可知官氏當年爲何會改嫁給阿靈阿?”
沛珊一怔。
“聽聞她改嫁之前便與他有私情,你可有耳聞?”
沛珊想了半天,道:“這個當真不知,可這種隱私之事……娘娘如何得知?”
流素微微一笑:“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可這也不是什麼要緊之事,她都已經嫁過府來,從前那檔子事,有或沒有都算不得什麼了。”
流素沉着臉看她:“你當真認爲沒有什麼?”
沛珊見她臉色有異,不禁一呆,心想官氏現在左右都是阿靈阿的妾侍,再追究往事的確無任何意義,怎麼流素倒像是對此事格外上心?
流素緩緩道:“官氏現在似乎被你打壓得居於下風,可阿靈阿到底有沒有對她徹底見棄?”
“那自然不可能,他多少還是有些喜歡她的,家中妾侍五人,除了臣婦便是她最得寵,就算不如從前,也不至於被冷落。”
流素冷笑:“於是你便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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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珊低下頭去:“她終究是一等公家的格格,便衝着她阿瑪的面子,也不可能對她怎樣……”
“要打壓,便要將她踩到腳底,永不翻身才算是贏了,否則他日東山再起,有你好看的。”
沛珊睜大眼,她倒還沒想到要這麼狠絕,看着流素的目光不禁有幾分懼意。
“傻丫頭,你得防着她有朝一日將你推落塵埃,正如你所言,你出身不如她,這一點是永遠都無法改變的,你可不是辛芷,還有她姐姐撐腰。”
沛珊果然有幾分動搖,遲疑道:“可……可怎麼踩到腳底?”
流素微微一笑:“去查查當年她是否在納蘭府中便與阿靈阿有了私情,又是怎樣暗渡陳倉的,做了些什麼事。”
“這……這和打壓她有什麼關係?”
流素挑眉看她:“一個女子,若曾有過紅杏出牆的事,便是對夫君不忠。一次不忠,百次不容。她當年能如此對待……她前夫,如今就能這樣對待阿靈阿。不用她做什麼,只須阿靈阿對她見疑,那不就……”
沛珊口角漸漸泛出笑意,眼中光彩流動。
“你這樣聰慧之人,居然還要本宮說得如此顯白才懂,真是枉費了你在宮中呆的這十多年。”
沛珊低眉一笑:“論聰明才智,臣婦永遠也及不上娘娘萬一。”
“聽聞她在納蘭府便與金佳氏頻頻接觸,也就說阿靈阿每回去納蘭府,或許便與她鴻雁暗傳,在納蘭府中他們自然沒機會做什麼,所以才令金佳氏與她接觸,那若傳了口信或書信約她府外暗通款曲,也非不可能。這種事,你若自己無法徹查,可以利用辛芷去查,她究竟是正室,能動用的人力比你要多,倘若被阿靈阿察覺,你也可以往她身上一推,左右阿靈阿也不敢拿她如何。”
“多謝娘娘提點。”看沛珊的模樣,心裡不知轉了多少小九九,眼中光芒閃爍。
“對了,本宮今日跟你聊了些什麼?”
沛珊怔了片刻,隨即道:“只不過聊些舊日之事,哪有什麼?”
流素笑道:“本宮近來健忘,說過的話轉眼便不記得了,沒想到沛珊你居然也如此善忘。”
沛珊會意一笑。
盛筵至夜始散,雖歌弦禮樂聲漸消,但華燈寶燭徹夜輝映,各宮宛如白晝。
流素候在東暖閣內,想着沛珊會查到些什麼,正出神間,玄燁已至暖閣,想來外頭百官賀客盡都散去。
他大約喝了不少,雖還不至於醉意醺然,但至少已帶着一身酒氣了。
進來便將流素抱了個滿懷,朝她笑了一下。
流素本在神思不屬,陡然被他抱住,驚出一身冷汗來,蹙眉看去,見他臉色微紅,含笑看着自己。
“皇上喝了這麼多。”她從他懷中掙脫出來,出去吩咐魏珠打了盆冷水,端了碗八仙醒酒湯進來。
然後見他斜倚在榻上,並不出聲,只看着自己,只道他酒意甚濃,便在冷水中絞了面巾替他擦過臉,然後端了醒酒湯一勺一勺喂他。
他仍是不出聲,喝完一碗醒酒湯,才笑道:“朕又沒醉,你給朕灌下一碗醒酒湯做什麼?”
聽他聲音倒是很清醒,流素怔了一下,拿帕子輕拭一下他的口角,卻被他握住了手腕帶到懷裡,抱坐在他膝上。
“今兒宴上喝了不少,居然還沒醒?”
“朕知道分寸,不可能在朝臣面前酒醉失態的。”他向來很有自制力,這點她並不有疑。
“那怎麼進來看着臣妾只是笑?”
“嗯……見了你便有三分醉意,酒不醉人人自醉。”
也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流素輕推他一下,卻聽他在耳邊道:“你今年送的壽禮格外敷衍。”
流素的賀禮是一方翡翠應龍鎮紙,由整塊飄翠玻璃地翡翠雕琢而成。應龍形象在漢代出現較多,但這方鎮紙不知是哪朝古董,看來歷史久遠。流素對古董辯識不多,這方鎮紙是重金命內務府購置的,雖價值不菲,但她也就是做了個順水人情而已。
她確實沒多少時間去爲他置辦壽禮,整個後宮的壽筵擺佈全要她張羅,雖是吩咐他人去辦,但樁樁件件都要向她報備請示,不時還要顧着兩個小公主,哪如從前,整日賦閒,有的是時間挖空了心思想着壽禮這檔子事。
但聽他語氣,居然有幾分孩子似的不悅,不由笑了一下,側臉看他,想起當年他總跟自己討賞的語氣神情,便如現在一般。
“那皇上想要什麼?”
“朕喜歡你親手做的東西。”
“可是今年沒什麼時間……”她想了想,偏着頭對他盈盈一笑,“我連人都是你的,你還想要什麼?”
“這可是你說的?”
“啊……”她一聲驚呼,便覺得身子騰空,被他抱起來轉個圈,往牀邊走去。
看他雙臂支在她身子兩側,俯身看着自己,不由自主還是臉上發燙,曼聲道:“早知你這麼好打發,也不必備什麼壽禮了。”
“那你以後年年都將自己當作壽禮送給朕。”
流素聽他語意中帶着調笑,越發的臉紅心跳,啐一聲道:“哪有一樣壽禮年年都送的。有了,從明年起,年年萬壽都送個美人給……”
話未說完,他溫軟的雙脣欺上來,含着一股酒氣果香,將她的話堵在喉間。
好容易才從他的禁錮中得了自由,她微喘着續道:“每年都送個美人,這壽禮必定新鮮。”
“只要那個美人叫章佳流素便成。”
“你早晚會看膩……”
“朕已看了二十年了,再看個幾十年又何妨。”二十年……她恍了一下神,纔想起他們相識竟然已二十年了。歲月荏苒,在指間滑落,驀然驚回首,方纔察覺。
流素沒有言語,只是環着他的頸項,緩緩閉目。她從未覺得自己如此完整地屬於他。
他伸手去解她衣襟,跟着她便覺身得上一涼,素冰般的肌膚在他掌下微微戰慄,柔滑輕羅順着香肩委落。
他本來便有幾分酒意,耳邊聽得她細微嬌喘,低吟宛轉,心底升起灼熱之意,平時裡再多的理智這會兒也信馬由繮,全然不受約束。
他也不知爲何,唯有她的身體令他如此失控。
於是流素很快便後悔說了那句他這麼好打發的話。
他還真將她當作壽禮了,百般溫柔肆虐,全不容她反抗,折騰得她周身痠軟,決意以後再也不做這種獻身的犧牲。